水樱针

【原创】朝华录——楔子

作者碎碎念:新文试水,一晚上翻来覆去,脑海里感觉上演了部大剧,真正下笔时却时磕磕绊绊,这篇算是前曲的收尾,如果大家喜欢就留个赞支持一下吧,这里一定努力把它圆成一个HE。

01

这一天雪下得很大,慕容昭华被钉在处刑架上,申时一刻,是她行刑的时候。她的父兄在晌午被斩首示众,现下轮到她上路了。颁布刑令的不是旁人,正是她相濡以沫七年的夫君,当今大周的圣上——赫连珏。


昭华自认死的不冤,她父兄伙同昌王逆谋造反,她自己被捉奸在床。堂堂一国之后,不忠不义,实在该死。


闭上眼,是赫连珏近乎癫狂的面容,他掐着昭华的脖子,咬牙切齿地低吼:“只要你说你是被迫的,你,依旧是这大周的皇后。”


“臣妾…有罪…” 昭华双唇微翕,颤抖着回道,“请皇上…赐死…”


“你!”


“唰”得一下,昭华被摔在地上,一口血水直接涌上咽喉,她强忍着抬起头,不屑一笑,“赫连珏,你以为你娶了我,我就会爱你?你以为许我后位,我就会对你百依百顺?你做梦!当年要不是你仗着先皇宠爱,让他赐婚,我如今又怎会是你的妻,皇位又哪轮得到你来坐?”


“呵,所以,” 赫连珏攥紧拳头,倒退半步,“整整七年,你竟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。你就仗着我喜欢你!你就,你就与二弟在凤塌上享鱼水之欢。这些年,你我举案齐眉,琴瑟和鸣,竟都是迷惑我的假象。我,赫连珏,扪心自问今生从未如此真心待过一个人,你为何这样对我?!”


“真心?你的真心就是在我和阿誉两情相悦之时横刀夺爱?就是在坐稳皇位后想尽办法削我父亲的兵权?即便我父亲不反,过不了几年,你也会找个由头直接除了他这个心头大患吧?!”昭华不依不饶地控诉。


“好,很好,所以这就是你真面目?!嗯?!” 赫连珏已是气得浑身发抖,“你既一心求死,我便赐你鸩酒!赫连誉已被朕刺死在这凤塌,你也随他去好了!”


“皇上!您即在这,说明我父亲逼宫已败,自无退路。可臣妾毕竟是这大周的皇后,若不公开处刑,何以平民愤,何以正朝纲?” 昭华不甘示弱地回瞪,声音不卑不亢,“还请皇上赐以火刑,以儆效尤。”


“火…刑?” 赫连珏绝望地看向昔日的爱人,“昭华…你竟,怨我至此吗?”


“左右不过一死,还请遂了臣妾心愿。”


赫连珏背过身,不愿再看她一眼,半晌,他终是松开了拳头,了无感情地开口:“传我旨意,淑懿皇后慕容昭华,密谋造反,私通外男,拒不悔改,不忠不义,实在是罪无可恕。故废黜其中宫之位,不日处以极刑,将她,挫骨扬灰!” 说完,他拂袖而去,眼底暗沉一片。


“谢皇上成全。” 目送完消失的背影,昭华缓缓伏下身,终是长长舒了一口气。



…… 

………

睁开眼,处刑台下的小卒已点燃了柴草,烟雾蒙蒙,昭华瞥见周围百姓都在议论纷纷。呵,不外乎是些骂她活该的话语吧。不过说来也怪,昭华微微仰头,望着漫天的雪花,明明正值六月初暑,却偏偏在行刑前一时辰飘起了细细雪花,眼看这雪下得越来越大,刚燃起的火势又灭了下去。行刑小卒十分慌张,“大人,这雪太大,火烧不起来啊。”


“笨!烧不起来就泼油啊,皇上圣谕,务必要在日落之前把人给烧成灰!”


六月飞雪,莫不是老天还舍不得她死吗,昭华浅浅哀叹,心底默念:老天爷呀,就随了我的夙愿吧,这火要是反反复复烧不起来,折磨的是我自身啊。她胸口疼得厉害,“哗”得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。本就时日无多,何必苦苦挽留。



02

太极殿内,“啪嗒”一声,赫连珏手中的玉佩滑落,他倏地惊醒,睁开疲惫的双眼,高声唤道,“东郭九!”


“奴婢在。” 为首的太监立马赶到赫连珏身边,将地上的玉佩捡起奉上。


“现下什么时辰了?”


“回皇上,约莫申时了。”


“申时啊,竟盹了这么久?” 赫连珏喃喃自语,随手接过玉佩,眼底是幽深的痛意与苦楚。


“害,皇上您最近忙着平叛,都好几日没阖眼了,现下外面风雪大,您可要好生歇息啊。”


“风雪?” 赫连珏撇了撇眉头,“六月初暑,哪来的雪?”


“这…… ,奴婢不知啊。”


赫连珏略一思索,从榻上翻身而起,快步踱到殿门口,“砰”得一声推开门。呼啸的飞雪裹挟着寒意直冲殿内,刺骨的寒风刮过他的脸庞,赫连珏不住地咳嗽起来,“咳,咳咳……”


“哎哟我的万岁爷,仔细点身子啊。”东郭九忙不迭拿着披风跑来。


“明明早上还天朗气清,怎会突然下雪?!”赫连珏眉头紧皱,低声质问。


“这……这雪也是一个时辰前刚开始下的,不知怎的,势头越来越大了。” 东郭九哆哆嗦嗦,不知该如何应答。


“六月…飞雪…,” 赫连珏惆怅地望向殿外,自言自语着,“六月…飞雪?” 他重复地念叨,脑海中又回忆起那日的情形。


战场上是将士们嘶吼的悲鸣,赫连珏在前线与慕容一党的叛军厮杀数日,历经千险终于等来各方援军,将罪魁祸首慕容峰及其长子慕容磊擒拿。同时,宫中禁军总督端木靖快马加鞭传来消息说,淑懿皇后里应外合,与昌王赫连誉一同把控了朝政。


听闻这个难以置信的消息,赫连珏当即策马回宫,当他赶到坤音殿时,只见昭华与昌王衣衫不整的纠缠在凤塌上。一瞬间气血逆流,赫连珏猛地拔出佩剑,拨开窗帘,一剑直击昌王要害,顷刻鲜血四溅。昭华一袭素衣斑驳点点,她木木抱着昌王的尸首,面无血色地望向他,缄默不言。


当时怒火当头,赫连珏没有细想为何自小习武的昌王竟这么容易被刺死,也没怀疑昭华所谓的爱人死在怀中时为何滴泪未流,只当她是万念俱灰。


“不对,这不对,” 赫连珏细细摩挲,发觉当日很多细节经不起推敲,“昭华,我要见昭华!” 


他踉跄下令,“东郭九!备马,朕要去刑场!” 



…… 

………

终于,风雪渐停渐息,小卒拎来一桶油将昭华淋了个遍,再辅以炭火,“蹭”的一下,火势迅速蔓延,浓浓扬起的烟雾迅速占据了她的口鼻。昭华眼前走马灯似得浮现过尘封已久的往事:记忆里的人有着挺拔的身姿,阳春三月,他就这么站在桃花树下,如坠入尘世的谪仙,遗世而独立。微风拂过,扬起的花瓣四下纷飞,他转过身,俊秀的面容带着盈盈笑意望向她。只一眼,便落进了昭华心里。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,昭华似是看到有人骑马奔驰而来,她看不清是谁了,只觉得那张脸是那么熟悉……昔日的淑懿皇后,在这熊熊烈火之中,默默阖上眼,流下的一滴泪随着燃起的火焰,蒸发殆尽。


“阿珏,若有来世,我定不负你。”


…… 

………

“停下,都给我停下!” 赫连珏策马奔来,“快给我把火给灭了,我不许她死,我不许!”


“皇上,火这么旺,这人…怕是已经…”


赫连珏充耳不闻,强硬地推开拦在身前的护卫,不管不顾直接就向火里冲去。 


“都愣着干什么,还不赶紧灭火!你们是想烧着圣上吗?!” 东郭九急得高声呵斥。


“是!” 一旁的侍卫回过神来,手忙脚乱地组织灭火。


火渐渐被扑灭,赫连珏抱着怀中已然成焦炭的尸体,颤抖地喃喃,“昭华…昭华?你醒醒呐,昭华…”


“咳咳咳…” 赫连珏又开始咳血了。


“皇上,保重龙体啊。” 东郭九十分忧心。


“昭华……你不能就这么死了,不能,我还有话要问你,我……咳咳咳……” 赫连珏心下一痛,眼前发黑,终是晕了过去。


“皇上!皇上!来人啊,快送皇上回宫。”



03


“皇上,喝口汤药吧。” 东郭九小心翼翼地奉上汤碗,“这是漆雕太医刚送来的,趁热服下才能药到病除啊。”


赫连珏揉了揉刺痛的胸口,随手接过,一饮而尽,“昭华呢?” 他撑起身,哑着嗓开口


“回皇上,淑懿……额……先后的尸身已妥善安置了,焚烧的余灰也尽数保存了。” 东郭九招呼人送来一个雅致的金丝楠木盒。


赫连珏轻轻接过,徒然抚摸着盒身,眼底晦涩不明。他强迫自己慢慢冷静下来:朕是大周的皇上,朕还要为江山社稷、黎明百姓尽责;朕不能,也不该被儿女私情所困顿;朕…… 他紧锁眉头,痛苦地闭上眼,想要将一切的疑虑埋入心底。


东郭九细细观察着圣上的神情,微声劝道,“皇上,逝者已矣,还请节哀顺变呐。”


良久,赫连珏依依不舍地放下锦盒,像是从无尽的悲思中寻回了魂,他踌躇许久,缓缓开口:“传朕圣旨,昔废后慕容氏,其父兄一族密谋犯上,实是罪大恶极。然,朕顾念慕容氏尽心服侍多年,克己修身,淑慎持躬,故复其位分,冠谥号淑懿,以皇后的礼制,厚葬于皇陵。”


“皇上圣明!”


…… 

………

蓬莱殿中,德妃端木芸意跪在佛前,悼念逝去的挚友,她默默念叨着:“昭华,皇上复了你的位分,下旨将你厚葬于皇陵了。没想到最后,他还是给你留了体面。计划执行的很成功,你不让我向他解释苦衷,好,我自会遵从你的意愿。待来日,他也下去了,你自己与他说去。” 芸意拭泪,忍不住隐隐呜咽,“昭华呐,你与他这一世诸多身不由己,终是有了个尽头。下一世,你可要擦亮双眼,一定不要再投军侯世家了。一定要自由自在的,追寻心之所向,与心爱之人白头偕老,不离不弃……” 芸意哽咽不止,终是支撑不住,伏下身痛声大哭。

凄凄复凄凄,嫁娶不须啼。


愿得一心人,白头不相离。


桌案旁,有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在誊抄诗句,她的夫君马上就要下朝,春光明媚,姑娘想着待会儿要与心爱之人一起吟诗诵对,起舞弄剑。光阴逝过,昏暗的房间内不见佳人,凝结的血字寂静埋葬于尘土之下,唯有随风飘零的桃花细细追思着这一段情深缘浅的眷恋。


评论